“刻毒”刻薄与刻毒的界限

2023-08-27 19:05:10来源:安徽商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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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高眉低看

·钱红丽

早前,坊间公开发表过一封信,是年逾百岁的杨绛写给钟叔河老先生的。近段,又被网友找出,挂在网上。其中,杨绛谈论张爱玲一段,用语之刻毒,令当年的我深感震惊。这封信的风格,一扫这位老人一贯公开示人的宽和冲淡之气,其语,颇似乡野村妇之骂街,叫人无法相信出自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耄耋知识分子之手。

现在重读,依然如鲠在喉,特别替张爱玲委屈。这是何来的血海深仇,令她招至如此刻毒抨击?

这封信被网络上几名大V一语轻轻带过,大意是,私人日记、信件,谁也经不起公开。且云淡风轻道,谁不在背后议论人臧否人?

说这样轻巧话的,其境界、修为一目了然。现实里,我一定离TA远点。

以长相诋毁一个人,往小里讲,欠缺礼数。大里说,失教,刻毒。尤其以文行世的知识分子。

拿笔杆子的,且作品优秀之人,无一不刻薄。这样的“刻薄”,运用于小说、散文里,叫洞悉,是行文的显著特征,原也无可厚非。

吴兴华给宋淇的信,也被公开过。吴在信里对宋淇大肆吐槽李健吾的法语不精,不自知,还洋洋得意。这也是一种臧否,顶多算刻薄而已,但丝毫不刻毒。林徽因当年受困于李庄时期,曾在给费慰梅的英文信中点评冰心,大意是,她身段巧妙,游刃有余于两届政府之间,抗战时期全国人民那么难,她却可以施施然坐飞机去重庆……也有多人吐槽过钱杨夫妇,因得益于昔日清华同窗(后居高位)的照拂,非常时期安稳度过,不曾遭受过肉体之苦……

这本是人之常情,是“谁不在背后论人”的真实注脚。文人也是人,七情六欲,无伤大雅,属于正常人性范畴。

但,杨绛在这封信中,以家国压人,明显双标了。末了,她倒额外添一笔,苏青是老实的。颇为赞美的口气。但,苏青与陈公博还是“密友”呢。怎么又不以“家国”压人了?

钱锺书有一首“题某氏诗集”七律,后人一直猜不透“某氏”何人。后来,得益于许多资料的解封,水落石出,这位“某氏”即汪精卫。

张爱玲何其无辜。

之于提及夏志清向自己吐槽张爱玲长相不漂亮,且“举止不自然”,尤为可笑荒谬。张爱玲深居简出,避世日久,一心扑在书本稿页间,与俗世喧嚣长久保持距离的人,一旦忽然待人接物起来,难免局促,谦卑小心。内向型人谁不这样,手都不知搁哪儿。你们不仅没有体恤之心,反而加以嘲讽,到底是欠缺了一副慈悲心肠。

假借外人之口,屡屡以相貌去诋毁一个人,何其不得体,尤其还是一位阅尽世事的耄耋老人。

张爱玲一米七身高,衣品好,真的好气质。

这封信里,她还武断评价张爱玲作品“性饥渴”“意境卑下”云云,简直令人拍案惊坐起。且搬出自家保姆出来“明证”,说是那部《半生缘》电视剧连保姆也看不下去。这一点尤为乖张可笑。

白流苏求一个安稳婚姻。娇蕊自顾自与王士洪解除婚约,不过是觉知佟振保点燃了自己。曼桢想着的是有一个好归宿……怎么“性饥渴”“意境卑下”了呢?黎明吴倩莲版《半生缘》非常好,保姆看不进去,是保姆的审美问题,岂能折辱得了小说本身?

她写尽人性的算计、失去、渴望……二十二三岁出品那么多高质量的散文随笔,真正天才。选伴侣,论心迹不理其他,赖雅还是共产党呢。她看人阅世一向深刻,甚至大限来临,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,向来有情有义。

不论其他,仅凭一部《秧歌》,她就是不朽的了。

什么是刻毒?苏青在一个访谈里谈论冰心,且被小报记者笔录下来当作“呈堂公证”:说起冰心,我从前读她的诗和文章,觉得很美丽,后来看到她的照相,原来非常难看,又想到她在作品中时常卖弄她的女性美,所以后来就没有兴趣再读她的作品了,真是说也可笑!

又是刻毒一味,以长相去诋毁人,失之厚道。你可以公开评价同行的作品不行,但夹带私货地携相貌去攻击其作品,明显下作了。

对于冰心,张爱玲也公开说过一句话,但一律围绕作品去谈:倘将我的作品与冰心、白薇去比,我向不以为荣。当年青春气盛的她稍显刻薄,但丝毫不刻毒,不过是自信作品高出同行一截。

谁没有年少轻狂过,不愿谦卑谨慎,不懂曲意隐藏。

潘柳黛也曾与张爱玲结下梁子。事出胡兰成发表在报刊上的一篇热捧张爱玲的文章,其中提及她的曾外祖父李鸿章。潘柳黛说了一句极著名的尖酸刻薄话:黄浦江里淹死一只母鸡,全上海人都在喝鸡汤了(大意如此)。无辜的张爱玲招此横祸,实在委屈。

时光之河滔滔而下,潘柳黛除了留下这一句酸腐话,还能有什么呢?作家之间,拼的还是作品的生命力。

人与人之间,何以如此隔膜着冷漠着。据传,清华时期,钱锺书恋慕过赵萝蕤,赵无意于他。她钟意的人——陈梦家,且主动去追。别人问,你可是喜欢陈梦家的诗?赵说:我最讨厌他的诗了。她喜欢的是,陈梦家那张清俊的脸。

多年以后,当《围城》名声大噪,赵萝蕤依然不屑,私底下对人讲,钱锺书不学无术,写什么小说……她敬服的一直是枯坐学问的男子,非陈梦家莫属。实则,《围城》是真的好,描摹小知识分子众生相,到了出尘入画之境,刻薄是有的。借着小说的壳刻薄,到底披着艺术外衣,无可厚非。

张爱玲写过一个小说,借了一点表姐妹的镜像,被舅舅看出来了,把舅舅气得半死。舅舅向她母亲哭诉:我就死了一个女儿啊,她怎能这样编排我……黄逸梵倒拎得清,安慰哥哥道,她这不是小说嘛。

披着艺术外衣的刻薄,到底是仁慈的。

钱锺书访美期间,遇人提及张爱玲,也曾说过场面话——She very  very good !

九十年代中期,宋淇寄过一本《干校六记》给张爱玲。认真拜读过的她,回信评价杨绛文笔:冲淡,风趣。

到底是张爱玲。

好了,关于刻薄与刻毒的界限就讲到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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